紫就是紫

在他所待的那間餐廳裡，
他期待著每天黃昏的五點三十五分．
只因為一碗牛柳麵，
只因為買牛柳麵的她．

一開始注意到她，
只因為他不小心把裝熱茶的茶壺碰到了她的手臂．
她白皙的皮膚紅腫了一片，
笨拙的他想為她上藥，
卻又越幫越忙，
只差沒把那塊皮撕下來．
從頭到尾，她皺著一張臉．
不算小的眼睛對他擠眉弄眼，
略嫌大的嘴巴卻淘氣地嘟起了嘴．
從那次起，就讓他對她印象深刻．

她是個風趣的女孩，每天去買麵的時候，
總少不了跟他講講話．
沒接觸過太多女孩子的他，
面對她的詼諧調侃通常會耳根紅成了一片．
而他，卻越來越喜歡上她的笑容．

＊＊＊
他知道店裡另一個工讀也對她有意思，
憑條件外型，他都遠遠比不上人家．
＂也許她喜歡這種人吧！＂
自以為是的想法，讓他開始遠離她．
當她來買麵的時候，他總藉機跑去後面廚房．

店裡的鐘每到五點三十五分，他的心就緊張了一下，
看到她要買牛柳麵還要加一個免洗碗．
讓他開始揣測附加的碗是給誰？
＂搞不好人家早有男朋友了咧．．．＂

有天她在跟店長聊天的時候，無意間提到：
［我超喜歡克莉絲汀的書！尤其是＂一個都不留＂！真是精采到讓人受不了！］
因為這句話，不愛讀書的他也愛上了克莉絲汀的書．
幻想哪一天，他可以跟她在咖啡館內，討論著書中的情節變化．
他的心因為跟她有了共同的嗜好，不禁雀躍了起來．

＊＊＊
她喜歡上他，是因為他的羞赧．
她第一次看到會害羞的男生．
越是害羞，她越是想逗逗他．
有一天，他突然變沉默了，不再喜歡跟她嘻嘻哈哈，開始躲避她．
縱使另一個工讀在旁聒噪，
她的眼角餘光仍只尾隨著他的背影．
＂他有女朋友了嗎？＂看著他的身影，這句話常常會不自覺浮現在她的心中．

一向直來直往的她，
面對他，會不自覺的手心出汗．
她開始期待五點三十五分的到來．
即使是為了幫老爸買晚餐，這份跑腿的工作她仍甘之如飴．
因為有他．

＂我喜歡玩電腦啊！尤其我喜歡網路遊戲！網路上會遇到什麼樣的人都不知道，很刺激！＂
他跟另個工讀閒聊時候的話，就這麼被她默記在心．
電腦白痴的她，開始練習玩各種網路遊戲．
只因為他無心的一句話．
＂搞不好哪天可以跟他一起玩咧？＂在她心中的邱比特是這麼說的．

＊＊＊
這種日子過了半年，他們對彼此一無所知．
唯一的交流，是五點三十五分，是那碗牛柳麵．
但是曖昧的張力逐漸濃厚．
他看她的眼神似乎想透露些什麼．
她欲言又止的表情彷彿想說些話．
但是他們都打住了，沒有讓心底的聲音出現．

當他將打包好的麵交給她時，
少不了有手指上的碰觸．
他想握住她的手，她則是因碰觸而心跳漏拍了幾秒．
每當碰觸時，眼神會交流個幾秒．
曖昧的氣氛在眼波中流轉．
然後她微微一笑走出店門口，他在她走出店門時說了聲謝謝光臨．

第一次，她跟家人來吃飯，在五點三十五分的時候．
他緊張的差點喘不過氣，而且狀況連連．
客人要冰梅湯他拿啤酒；
小孩子要兒童椅子他卻拿兒童碗．
人離開要收桌了他對客人喊歡迎光臨．
店長要他送魚到１１桌，他端起托盤問５桌客人＂請問要小菜嗎？＂
打翻薑絲．忘記上菜．撒了一地上菜湯．
他一個晚上說了近百次不好意思．

他才發現原來他這麼在乎．
他想告訴她他的在乎．
但是呆訥的他，沒有勇氣開口，也沒有膽量開口．

＊＊＊
在她跟別人的閒聊中，
得知她要搬家去高雄了．
他真的捨不得她，但是他仍是缺乏勇氣．

一天晚上下班後，她坐在他的機車上等他．
把發呆的他給嚇了一跳．
＂我明天去高雄．＂她目不轉睛的看著他．
＂這麼快？＂他還沒有作好分離的心理準備．
＂嗯，你有話想跟我說嗎？＂她的眼神透露著期盼．
＂我．．．＂

時間彷彿就這麼停止，他未完的話語飄在起秋風的十月天中．

＂你什麼？＂她輕輕的問，因為她真的也很在乎．
＂我．．．祝你一路順風！＂
他知道她想要什麼，他知道他應該說些什麼．
但是他犯了最嚴重的錯誤－道別．

＂掰掰！＂她笑著說掰掰，但是眼角泛淚．
這樣她就懂得他的意思，這樣就不會有傷人的字眼．
所以她忍著不讓淚滑落，希望在他眼中她總是笑著．

等到她的背影遠到已經離開他的視線，他大喊：
＂我喜歡妳！真的喜歡妳！＂
遠方的女孩不知道是否聽到了，在同一時間回頭看了他最後一眼．
從此，下午的五點三十五分不再有她跟她的牛柳麵．

＊＊＊
幾年後，他長大成健談的業務員．
一次因工作出差到高雄，在車站巧遇了她．
而他沒有上前攀談，只因她身邊已經有人守護．
兩個人彼此用眼神問好，彷彿又回到幾年前的那間餐廳的那種默契．
然後，轉身，離開．

他耳邊聽到最近流行新歌：
＂曖昧讓人受盡委屈～＂
在心裡回響的卻是那晚的吶喊．．．



＂我喜歡妳！真的喜歡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