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就是紫

名義上是我的外公，
但是十幾年來，我始終叫他爺爺．

從小他就疼我，因為我是長女的關係．
總是有好玩有好吃的都帶我去．
那時候還沒有小丸子，不然我會懷疑他拷貝我爺爺到電視上．
那年我七歲，爺爺中風了．
舅舅們遠在台北沒辦法照顧爺爺，
而阿姨家又有公公婆婆不方便照顧爺爺
所以爺爺在我們家住了很久．
直到他嚥氣的那一刻．

中風後的爺爺行動不便，行動常常要靠別人．
這樣的挫敗讓爺爺性情大變．
再加上口齒不清，想要什麼無法被人了解．
這樣的打擊讓爺爺更難過．
但是他仍是疼我，即使行動不便，他會吆喝著我舅帶我去公園溜達溜達．
還小的我，跟舅舅一肩擔起了照顧爺爺的工作．

爺爺很疼我，那我照顧爺爺也是應該的．
我從來沒有什麼怨言．
偶爾爺爺因為我聽不懂他的話跟我發脾氣的時候，
我也是好聲好氣的跟他說．
因為，我捨不得讓爺爺有身體上的病痛又加上心理上的病痛．

每天回家後我習慣跟睡在一樓的爺爺打聲招呼，讓他知道我回來了．
如果看不到他，我會知道舅舅帶爺爺去公園散步了．
每天的晚餐都是我去買的，因為大人要上班．
我每天換不同的便當店，次數頻繁的讓每家店老闆娘都認識我了．
有時候會故意買多一點，這樣我可以偷吃剩下的菜．
有時候會故意買便宜一點的菜，這樣我可以留下找零．
爺爺吃飯到一半，我會習慣幫他拿毛巾擦嘴，吃完飯在拿去放．
舅舅幫爺爺搥背的時候，我會過去跟他聊天．
偶爾撒撒嬌，親親他的臉頰．
這樣孩子氣的舉動總逗的爺爺樂不開支．
這樣過去了八年，爺爺的病情沒有更好也沒有更壞．
我重複這樣的照顧一年又一年沒有埋怨．
就這樣陪著爺爺度過了每個晚上，看遍了他喜歡的閩南鄉土劇一齣又一齣．

９２１的那幾天，我們一家人圍在爺爺身邊吃飯．
身邊只有蠟燭，菜餚只有罐頭．
但是我卻久久不能忘懷．
因為那是最後一頓一家七口都團聚的飯．
雖然克難，我卻始終不能忘記那種溫馨的感覺．

國二升國三的那年暑假，暑假對國三生來說是個名詞．
為了要考上好高中，半天的暑輔常常到下午才能放人．
爺爺過世的那天，沒有特別的預兆．
我下午四點多回到家，看到舅舅一臉沉默的坐在客廳．
＂我回來了！＂對著舅舅喊，他卻毫無反應．
納悶的去了爺爺的房間，發現爺爺不在．
＂爺爺咧？＂我問了舅舅，他咕噥了幾句，但是我聽不清楚．

＂爺爺死了．＂上了二樓，媽媽哭著告訴我這個惡耗．
整個人恍神，手中的書包順應地心引力掉落在地．
媽媽說，爺爺是壽終正寢，走的很安祥˙
恍神的走到我房間，開始用力的打自己巴掌．
為什麼以前對爺爺不夠好？
為什麼會跟爺爺耍一點小性子？
為什麼不讓爺爺吃好一點？
為什麼．．．他今天過世，我昨天卻只用了幾樣簡單的菜？
就為了那些找零？
我後悔我自責我難過，但是這些都換不回在殯儀館的爺爺．
我還有好多話想告訴爺爺，好多我平常沒有說的話．
我還沒有跟爺爺說，我真的好愛他，
雖然他會發我脾氣，雖然他行動不便，
但是我還是好愛他．

爺爺過世滿四年了，前幾天是他國歷忌日．
大家都忘了，包含他一直很疼的我．
今天想到了，決定把他打出來．
儘管眼淚一直流，還是好後悔那時候該買好一點的晚餐．
爺爺，我好想你．．．．．．

（僅以此文獻給我的爺爺）